穹顶的星官仪，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，三百六十具铜器，同时渗出粘稠的黑液。
贺兰亭眉头一皱，快步走向出口。
就在他靴尖，即将跨过门槛时，地砖突然开合——露出条幽深的密道。
潮湿的霉味中混着熟悉的龙涎香——这是户部官员最爱的熏香。
“有意思。”
贺兰亭蹲下身，指尖捻起抹苔藓，凑到鼻前一嗅，“崖柏灰。曹侍郎书房里特制的防潮香料。”
苏清歌提着下摆跟来，闻言，倒吸冷气。
难怪贺兰亭今晨，特意让她记下曹敏之——袖口的香灰痕迹。
她盯着密道石壁上，那些规则的凿痕，突然明白过来：“这是...永昌年间的……改造余料？”
“苏主事好眼力。”贺兰亭微笑颔首，“当年改建皇城下水道时，工部确实用剩余石料，修了条应急密道。”
他的手指抚过壁上某处刻痕，“看这''''乙未冬造''''的记号，正是前朝的做派。”
铁柱突然低喝：“公子当心！”
只见密道深处寒光一闪，三支弩箭破空而来。
贺兰亭纹丝不动，星辰梭已化作流光迎上。
箭头与梭尖相撞，竟溅起一串火花，照亮了箭杆上“军器监造”的铭文。
“曹大人倒是舍得。”贺兰亭拾起断箭，“这是御赐的破甲箭，一支抵得上七品官半年俸禄。”
他忽然转向郑元启，“郑主事，你说曹侍郎为何，如此紧张这条密道？”
服了药丸的郑元启面容扭曲，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张开：“密道...通往户部...银库后的...夹墙...”
话音未落，密道深处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。
贺兰亭眼神一凛，反手甩出三枚铜钱。
钱币叮当落地，恰成三才阵势。
最末一枚“永昌通宝”突然立起旋转，指向西北方位。
“寅时三刻，巽位生变。”
贺兰亭掐指一算，“铁柱，带郑大人走官道。苏主事，烦请速去通政司调令。”
待二人离去，贺兰亭独自步入密道。
黑暗中有老鼠窸窣逃窜，他靴底忽然踩到个硬物。
弯腰拾起，竟是半块烧焦的腰牌，隐约可见“户部稽”三字。
牌边缘还沾着抹朱砂——正是六部画卯用的特制印泥。
密道尽头突然透进亮光。
贺兰亭悄无声息地贴墙前行，透过砖缝，他看见个令人玩味的场景：户部右侍郎曹敏之，正带着两名书办，将几口樟木箱子，往夹墙里藏。最上面那口箱子没关严，露出一角账册，封皮上赫然是“永昌三年盐课”六个褪色的大字。
曹敏之擦汗的绢帕，忽然掉落。
当他弯腰去拾时，贺兰亭清楚看见，其脖颈处有道细长的伤痕——正是星辰梭留下的独特印记。
“果然是你。”贺兰亭心中冷笑。
那个雨夜，正是此人在户部后巷，截杀过信使。
当时那人虽蒙着面，但右肩被梭尖划破的伤口，与眼前这位侍郎大人分毫不差。
正欲现身，忽听头顶传来瓦片轻响。
贺兰亭闪电般退入阴影，只见一个黑衣人从房梁跃下，在曹敏之耳边低语几句。
曹侍郎顿时面如死灰，踉跄着扶住箱子。
贺兰亭凝神细听，断断续续捕捉到几个词：“阁老...雷霆...毁账...”
黑衣人临走时，袖口翻飞间露出抹青色。
贺兰亭瞳孔骤缩——这是刑部大牢狱卒特有的服色。
更令人玩味的是，那人靴面上沾着片槐叶，而整个皇城范围内，只有通政司后院栽着的百年老槐。
晨钟忽响，贺兰亭不得不抽身而退。
当他重回阳光照耀的官道时，郑元启已瘫在马车里，衣襟上全是呕吐的秽物。
铁柱正用湿布擦拭星辰梭，梭尖上沾着丝可疑的深褐色。
“问出什么了？”
“全招了。”铁柱压低声音，“永昌三年那批消失的河道银，六成进了严府，三成给了...宫里某位大珰。”
“还剩一成？”
“郑主事说...用来打点了星象监。”
贺兰亭突然驻足。
他弯腰从路边拾起片落叶——正是通政司特有的圆叶槐。
叶片背面，用针尖刺着个极小的“七”字。
“备轿。”他掸了掸官袍上的灰尘，“本官要去会会那位''''七先生''''。”
都察院的铜壶滴漏指向巳时，贺兰亭已经换好绯色官服。
他摩挲着新领到的御史腰牌，牌上鎏金的“肃”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窗外，几名书办正忙着将“工部都水司主事贺”的门匾，换成“都察院经历司经历贺”。
老仆捧着个漆盒进来：“老爷，颜姑娘送来的。”
盒中整齐码着十二枚铜纽，每枚背面都刻着姓名与官职。
最上面那枚格外锃亮，隐约可见“户部右侍郎曹”几个小字。
“告诉她，今晚子时。”贺兰亭取出一枚永昌通宝压在铜纽上，“我要看到曹大人家藏的地契。”
铜钱转动时，他忽然想起深坑里漂浮的那些铜纽。
当年那十二位永昌朝的主事，想必也如今日的曹敏之一般，以为能靠做假账瞒天过海。
却不知三十年河东，那些被他们沉入运河的账册，终会随着淤泥重见天日。
就像今日在密道里看见的樟木箱，箱角不也长出了霉斑？
那潮湿的痕迹，恰如官场里永远擦不净的污渍，终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，昭然若揭地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下。
贺兰亭的轿辇转过朱雀大街时，朝阳恰好越过皇城的飞檐。
轿帘微掀，他觑见通政司门前的槐树下，立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颜如玉披着素纱帷帽，指尖正摩挲着一片槐叶。
“停轿。”
轿夫尚未落杠，贺兰亭已闪身进了临街的茶肆。
二楼雅间里，铁柱正用匕首削着梨木，木屑在案几上堆成奇怪的星象图案。
“七先生确是通政司的照磨官？”
铁柱闷哼一声，匕首尖挑起块木屑：“那老狐狸藏得深。表面是个管文书归档的九品小官，实则...”他突然压低声音，“在严府西席位上坐了十年。”
贺兰亭的指尖在茶汤里蘸了蘸，于桌面画出个三角：“严嵩、通政使...”水痕未干时，窗外飞来片槐叶，正落在三角中央。
叶脉上细细的针孔组成个“账”字。
“曹敏之的地契呢？”
铁柱从怀中掏出卷泛黄的牛皮纸：“颜姑娘托我带给公子。”纸卷展开时散发陈年的樟脑味，地契边角却，有些反常。
贺兰亭的目光停在田亩数上——八百三十亩，恰与去年黄河改道——冲毁的官田数目相同。
“备墨。”
都察院的铜兽水滴到第五滴时，贺兰亭的奏折已写了三页。
狼毫突然一顿，他盯着砚台里微微泛蓝的墨汁。
这是今晨通政司刚送来的松烟墨，与他平日所用似乎..…
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苏清歌提着裙摆闯进来，腰间玉带上缀着的银鱼符叮当作响。
“贺大人！”她顾不得行礼，“曹敏之今晨去了趟钦天监。”
贺兰亭的笔尖悬在半空：“去找监正？”
“不。”苏清歌的指尖在案几上——画了个浑天仪的形状，“他在辰时三刻，进了藏星阁。“
笔尖的墨滴在奏折上，洇开片蓝色的痕迹。
贺兰亭突然想起什么，从袖中取出个锦囊。
囊中十二枚铜钱叮咚作响，最末一枚“永昌通宝”竟泛着诡异的蓝光。
“铁柱。”他轻叩案几，“去查查永昌三十七年，钦天监的哪位大人，负责观测荧惑星。”
都察院的门匾刚换上新的金漆，贺兰亭已经站在了户部衙门。
守门的书办见了他竟忘了行礼——这位昔日的七品主事，如今已是绯袍玉带的四品佥都御史。
“曹大人不在？”贺兰亭的目光扫过值房，案头摊开的账册墨迹未干。
“回、回大人，侍郎去...”
“去查永昌三年的盐税了？”
贺兰亭突然从袖中抖出卷竹简，“巧得很，本官刚在工部旧档里找到当年的河道详图。”
竹简展开，某处河湾赫然标着朱砂画的叉，“曹大人可知，这里本该是减水坝？”
书办的双腿开始发抖。
他当然知道那片被改作良田的河湾，更知道自家主子从中捞了多少。
贺兰亭眉头一皱，快步走向出口。
就在他靴尖，即将跨过门槛时，地砖突然开合——露出条幽深的密道。
潮湿的霉味中混着熟悉的龙涎香——这是户部官员最爱的熏香。
“有意思。”
贺兰亭蹲下身，指尖捻起抹苔藓，凑到鼻前一嗅，“崖柏灰。曹侍郎书房里特制的防潮香料。”
苏清歌提着下摆跟来，闻言，倒吸冷气。
难怪贺兰亭今晨，特意让她记下曹敏之——袖口的香灰痕迹。
她盯着密道石壁上，那些规则的凿痕，突然明白过来：“这是...永昌年间的……改造余料？”
“苏主事好眼力。”贺兰亭微笑颔首，“当年改建皇城下水道时，工部确实用剩余石料，修了条应急密道。”
他的手指抚过壁上某处刻痕，“看这''''乙未冬造''''的记号，正是前朝的做派。”
铁柱突然低喝：“公子当心！”
只见密道深处寒光一闪，三支弩箭破空而来。
贺兰亭纹丝不动，星辰梭已化作流光迎上。
箭头与梭尖相撞，竟溅起一串火花，照亮了箭杆上“军器监造”的铭文。
“曹大人倒是舍得。”贺兰亭拾起断箭，“这是御赐的破甲箭，一支抵得上七品官半年俸禄。”
他忽然转向郑元启，“郑主事，你说曹侍郎为何，如此紧张这条密道？”
服了药丸的郑元启面容扭曲，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张开：“密道...通往户部...银库后的...夹墙...”
话音未落，密道深处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。
贺兰亭眼神一凛，反手甩出三枚铜钱。
钱币叮当落地，恰成三才阵势。
最末一枚“永昌通宝”突然立起旋转，指向西北方位。
“寅时三刻，巽位生变。”
贺兰亭掐指一算，“铁柱，带郑大人走官道。苏主事，烦请速去通政司调令。”
待二人离去，贺兰亭独自步入密道。
黑暗中有老鼠窸窣逃窜，他靴底忽然踩到个硬物。
弯腰拾起，竟是半块烧焦的腰牌，隐约可见“户部稽”三字。
牌边缘还沾着抹朱砂——正是六部画卯用的特制印泥。
密道尽头突然透进亮光。
贺兰亭悄无声息地贴墙前行，透过砖缝，他看见个令人玩味的场景：户部右侍郎曹敏之，正带着两名书办，将几口樟木箱子，往夹墙里藏。最上面那口箱子没关严，露出一角账册，封皮上赫然是“永昌三年盐课”六个褪色的大字。
曹敏之擦汗的绢帕，忽然掉落。
当他弯腰去拾时，贺兰亭清楚看见，其脖颈处有道细长的伤痕——正是星辰梭留下的独特印记。
“果然是你。”贺兰亭心中冷笑。
那个雨夜，正是此人在户部后巷，截杀过信使。
当时那人虽蒙着面，但右肩被梭尖划破的伤口，与眼前这位侍郎大人分毫不差。
正欲现身，忽听头顶传来瓦片轻响。
贺兰亭闪电般退入阴影，只见一个黑衣人从房梁跃下，在曹敏之耳边低语几句。
曹侍郎顿时面如死灰，踉跄着扶住箱子。
贺兰亭凝神细听，断断续续捕捉到几个词：“阁老...雷霆...毁账...”
黑衣人临走时，袖口翻飞间露出抹青色。
贺兰亭瞳孔骤缩——这是刑部大牢狱卒特有的服色。
更令人玩味的是，那人靴面上沾着片槐叶，而整个皇城范围内，只有通政司后院栽着的百年老槐。
晨钟忽响，贺兰亭不得不抽身而退。
当他重回阳光照耀的官道时，郑元启已瘫在马车里，衣襟上全是呕吐的秽物。
铁柱正用湿布擦拭星辰梭，梭尖上沾着丝可疑的深褐色。
“问出什么了？”
“全招了。”铁柱压低声音，“永昌三年那批消失的河道银，六成进了严府，三成给了...宫里某位大珰。”
“还剩一成？”
“郑主事说...用来打点了星象监。”
贺兰亭突然驻足。
他弯腰从路边拾起片落叶——正是通政司特有的圆叶槐。
叶片背面，用针尖刺着个极小的“七”字。
“备轿。”他掸了掸官袍上的灰尘，“本官要去会会那位''''七先生''''。”
都察院的铜壶滴漏指向巳时，贺兰亭已经换好绯色官服。
他摩挲着新领到的御史腰牌，牌上鎏金的“肃”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窗外，几名书办正忙着将“工部都水司主事贺”的门匾，换成“都察院经历司经历贺”。
老仆捧着个漆盒进来：“老爷，颜姑娘送来的。”
盒中整齐码着十二枚铜纽，每枚背面都刻着姓名与官职。
最上面那枚格外锃亮，隐约可见“户部右侍郎曹”几个小字。
“告诉她，今晚子时。”贺兰亭取出一枚永昌通宝压在铜纽上，“我要看到曹大人家藏的地契。”
铜钱转动时，他忽然想起深坑里漂浮的那些铜纽。
当年那十二位永昌朝的主事，想必也如今日的曹敏之一般，以为能靠做假账瞒天过海。
却不知三十年河东，那些被他们沉入运河的账册，终会随着淤泥重见天日。
就像今日在密道里看见的樟木箱，箱角不也长出了霉斑？
那潮湿的痕迹，恰如官场里永远擦不净的污渍，终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，昭然若揭地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下。
贺兰亭的轿辇转过朱雀大街时，朝阳恰好越过皇城的飞檐。
轿帘微掀，他觑见通政司门前的槐树下，立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颜如玉披着素纱帷帽，指尖正摩挲着一片槐叶。
“停轿。”
轿夫尚未落杠，贺兰亭已闪身进了临街的茶肆。
二楼雅间里，铁柱正用匕首削着梨木，木屑在案几上堆成奇怪的星象图案。
“七先生确是通政司的照磨官？”
铁柱闷哼一声，匕首尖挑起块木屑：“那老狐狸藏得深。表面是个管文书归档的九品小官，实则...”他突然压低声音，“在严府西席位上坐了十年。”
贺兰亭的指尖在茶汤里蘸了蘸，于桌面画出个三角：“严嵩、通政使...”水痕未干时，窗外飞来片槐叶，正落在三角中央。
叶脉上细细的针孔组成个“账”字。
“曹敏之的地契呢？”
铁柱从怀中掏出卷泛黄的牛皮纸：“颜姑娘托我带给公子。”纸卷展开时散发陈年的樟脑味，地契边角却，有些反常。
贺兰亭的目光停在田亩数上——八百三十亩，恰与去年黄河改道——冲毁的官田数目相同。
“备墨。”
都察院的铜兽水滴到第五滴时，贺兰亭的奏折已写了三页。
狼毫突然一顿，他盯着砚台里微微泛蓝的墨汁。
这是今晨通政司刚送来的松烟墨，与他平日所用似乎..…
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苏清歌提着裙摆闯进来，腰间玉带上缀着的银鱼符叮当作响。
“贺大人！”她顾不得行礼，“曹敏之今晨去了趟钦天监。”
贺兰亭的笔尖悬在半空：“去找监正？”
“不。”苏清歌的指尖在案几上——画了个浑天仪的形状，“他在辰时三刻，进了藏星阁。“
笔尖的墨滴在奏折上，洇开片蓝色的痕迹。
贺兰亭突然想起什么，从袖中取出个锦囊。
囊中十二枚铜钱叮咚作响，最末一枚“永昌通宝”竟泛着诡异的蓝光。
“铁柱。”他轻叩案几，“去查查永昌三十七年，钦天监的哪位大人，负责观测荧惑星。”
都察院的门匾刚换上新的金漆，贺兰亭已经站在了户部衙门。
守门的书办见了他竟忘了行礼——这位昔日的七品主事，如今已是绯袍玉带的四品佥都御史。
“曹大人不在？”贺兰亭的目光扫过值房，案头摊开的账册墨迹未干。
“回、回大人，侍郎去...”
“去查永昌三年的盐税了？”
贺兰亭突然从袖中抖出卷竹简，“巧得很，本官刚在工部旧档里找到当年的河道详图。”
竹简展开，某处河湾赫然标着朱砂画的叉，“曹大人可知，这里本该是减水坝？”
书办的双腿开始发抖。
他当然知道那片被改作良田的河湾，更知道自家主子从中捞了多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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