墓碑前的木槿花

作者: 南川西
    指针调后。

    再次睁眼,教室里已经弥漫着一股新学期的气息。

    讲台上,老师正讲着开学的注意事项,粉笔在黑板上摩擦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

    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户,落下一道道金色的光柱。

    沈煜坐在一旁,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着笔,阳光勾勒出他侧脸流畅的线条,碎发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金色。

    见白瑾醒了,他顺手将写好名字的新书推到他桌上,笑道:“名字给你写好了。”

    白瑾低低应了一声,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。

    他缓缓翻开书,内封上歪歪扭扭的“白瑾”二字映入眼帘,旁边是一朵画得极为好看的木槿花,笔触细腻,色彩明艳,花瓣层层舒展,仿佛在书页间悄然绽放,看得出作画之人的用心。

    指针调前。

    白瑾想起沈煜学画画的时候,眼睛总是亮晶晶的,像藏着漫天星辰,每天都很开心。

    “白瑾,我给你画画吧,我画得可好看了,老师教的第一种花是什么你知道吗?”

    白瑾坐在沈煜房间的沙发上,午后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,在他身上照下一层淡淡的光晕。

    他合上书,顺着沈煜的意思问:“不知道,是什么?”

    沈煜像只向主人炫耀小猫,从书包里翻出一堆素描纸,拉着白瑾坐下,脑袋凑得很近,两人的肩膀几乎贴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是木槿花,好看吗?”他眨着眼睛,眼神里是炫耀和自豪。

    白瑾愣了一下,转头看向沈煜在阳光下的眼睛。

    他认真地点点头,轻声道:“好看。”

    很好看,不仅是花,还有眼前的你。

    他问沈煜:“为什么是木槿花?”

    虽然知道答案,但他又不敢确定,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,怦怦直跳。

    沈煜拿了一张新的素描纸,笔尖轻轻落在纸上,一笔一划地勾勒出一朵新的木槿花。

    他把画拿到白瑾脸旁,眼睛笑的像弯弯的月牙:“还是对着本人画好看。”

    沈煜没有回答白瑾的问题,但是好像已经不用回答了。

    指针调后。

    “白瑾,发什么呆呢?”沈煜见他看着书封发呆,歪着脑袋,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指尖带着少年特有的温度。

    白瑾缓过神,转头看他。

    阳光洛在沈煜的脸上,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上扬的嘴角。

    他说:“木槿花很好看。”

    沈煜把发下来的军训服递给他:“那还用说吗?我以后可是要考央美的!”

    “嗯,要加油。”白瑾接过他递来的衣服,收进书包里。

    沈煜哼了一声,不满道:“你就知道说加油,有点实质性的行不行?”

    白瑾觉得他是难哄的小猫,但又觉得小猫都是傲娇的,需要哄。

    白瑾:“下午就可以回家了,我陪你去写生。”

    沈煜的眼睛一下就亮了,高兴地点点头,开玩笑地看向教室窗外:“让我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得寸进尺的沈小猫。

    白瑾佯装后悔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:“我下午还是回家吧。”

    沈煜立马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,仰着脸,可怜巴巴地看着他,眼睛里是哀求:“不!你都说了要陪我去的。”

    算了,是可怜的沈小猫。

    白瑾忽视新同学投来的目光,笑了笑,笑容里带着宠溺,安抚沈煜:“我开玩笑的,陪你去。”

    沈煜撇撇嘴,小声嘟囔:“讨厌鬼。”

    一上午,他们都没认识几个同学,就和前桌聊了几句,加了联系方式。

    对方叫周颜,人挺搞笑的,和沈煜聊得不错,还约了下次一起出去玩。

    “再见,周颜,我们回家了。”沈煜骑上车,朝周颜挥挥手,加快速度,跟上前面白瑾。

    放学时,天空飘起了雨,细密的雨丝纷纷扬扬,打湿了路面。

    两人单手打着伞,并肩骑进小巷。自行车碾过的路面溅起一片水花,打湿了裤脚。

    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,在雨幕中摇曳。

    因为下雨的原因,沈煜放弃了外出写生,改成了在自己房间看电影。

    “这种天气最适合看电影了!”

    沈煜把白瑾按在房间的沙发里,翻出家里的投影仪打开,放了一部奇幻电影,投影仪的光打在墙上,映出五彩斑斓的画面。

    白瑾想,现在是霸道的沈小猫。

    窗外,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户,在玻璃上留下斑驳的水渍,雨声透过紧闭的窗帘,传入屋内,带着几分催眠的意味。

    白瑾看着沈煜忙忙碌碌,推来一个小桌子才坐下,上面放了些汽水和小零食。

    汽水的玻璃瓶在灯光下闪着光,零食的包装袋花花绿绿,散发着甜腻的香气。

    他拿了瓶打开,沈煜眼疾手快地凑过来喝掉了上面的汽水沫,舔了舔下唇,嘴唇被汽水沫沾湿,泛着水光。

    青橘味的,有点酸。

    沈煜摊回沙发上,他不喜欢这个味道。

    “真舒服。”沈煜满意地伸了个懒腰,手臂搭在白瑾身上。

    白瑾习惯了他这样,抬起玻璃瓶喝了两口,汽水青橘的酸甜似乎沾了小猫的味道,有点甜。

    他没什么兴致看电影,倒是沈煜看得投入,情绪永远都在跟着主角走,一会儿紧张地攥紧拳头,一会儿又忍不住哈哈大笑,脸上的表情总是很丰富。

    沈煜时不时给白瑾投喂薯片爆米花什么的,要是停了,那就证明他睡着了。

    白瑾轻轻拉过脚底的白色毛绒毯子,盖在他身上,抬手关掉了投影仪。

    他的动作放的很轻,生怕惊醒了沈煜。

    睡着的沈小猫很可爱。

    沈煜睫毛很长,不像女孩子那么弯,直直的,像一把小扇子,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。

    这是白瑾观察到的。

    白瑾坐在沙发上看着书桌上的小鱼缸发呆,鱼缸只有一条红色的小鱼,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,偶尔吐出几个泡泡。

    这是三个月前,白瑾偷偷买回来的,因为小时候那件事以后,沈煜有些逃避红色小鱼。

    “白瑾!中考结束了,我们去游乐园玩吧。”

    沈煜满脸兴奋,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,拉着白瑾的胳膊使劲晃悠。

    白瑾嫌热,不乐意出门,最后还是沈煜又闹又撒娇,他才愿意出来。

    他们最开始坐了旋转木马,白瑾嫌它幼稚,但是他不会拒绝沈煜。

    之后白瑾还逗他,说要去玩过山车,当然,沈煜也不服输。

    “好啊,你去玩鬼屋,我就去玩过山车。”沈煜双手叉腰,像个小大人一样。

    白瑾一下就笑不出来了:“我觉得过山车并不好玩。”

    沈煜笑了他好半天,最后两人还是决定去坐摩天轮。

    白天的时候,沈煜在鱼摊前站了好久,眼睛紧紧盯着那些红色的小鱼,眼神眷恋,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走了。

    沈煜:“小鱼,我们是没有缘分的。”

    晚上的时候,白瑾还是悄悄把它买回来了,还给它配了个好看的鱼缸。

    “你的鱼,我帮你抓住了。”

    白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,醒来的时候,沈煜还在旁边熟睡。

    “怎么睡着了?”白瑾揉了揉睡乱的头发,压住翘起来几缕发丝。

    这时连莞正好叫他们吃饭。

    连莞:“小瑾,出来吃饭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们马上来。”白瑾应了一声,摇醒沈煜。

    “起来了,阿姨喊吃饭了。”

    沈煜迷迷糊糊睁开眼,坐起来缓了一会,打了个哈欠,露出虎牙:“我睡了这么久吗?都吃饭了。”

    白瑾把沙发前的小桌子推回去,转身到沙发上把沈煜拉起来,动作自然又亲昵。

    “是啊,我看你晚上怎么睡。”

    沈煜跟着白瑾出门到客厅吃饭,洗了把脸道:“今晚注定失眠啊。”

    连莞经过卫生间的时候,踹了他一脚,动作带着几分嗔怪:“白天能跟晚上一样吗?”

    沈煜自知理亏,捂着屁股走回餐厅,拉开白瑾旁边的椅子坐下。

    餐桌上三盘菜有两盘不辣,有白瑾在差不多都是这样。

    连莞总爱喊白瑾来家里吃饭,在她眼中,这孩子命途多舛,却有超乎常人的坚韧。

    父母离去后,白瑾独自生活了许多年,连莞满心都是心疼,便想在生活上多照顾他些。

    白瑾走后,沈煜发现书桌上的鱼缸碎了,

    原本盛着灵动波光的鱼缸,此刻已化作尖锐杂乱的碎玻璃,肆意散落。

    那条鲜艳的红色小鱼在碎片之间艰难扑腾,每一下挣扎都似敲在沈煜紧绷的心弦上。

    它的腮疯狂开合,小小的身躯在粗糙的地板上拼命扭动,鱼鳍无助地划动,试图抓住最后的生机。

    沈煜快步上前,伸出手,想要将脆弱的生命捧起。

    在他的指尖刚触碰到小鱼时,尖锐的玻璃碎片狠狠刺入他的手指。

    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,顺着指缝,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,洇出一朵朵刺目的血花。

    可沈煜却像是毫无痛觉,依旧维持着那个捧起的姿势,愣愣地看着眼前不再动弹的小鱼,他的眼神空洞迷茫,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已消失,只剩下自己紊乱的呼吸。

    他就那样怔愣地坐在地上,身子微微前倾,头发凌乱地垂落在额前,遮住了他大半张脸。

    许久,沈煜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:“是真的没有缘分啊?”

    他声音沙哑微弱,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消散得无影无踪。

    白瑾回到筒子楼狭小的房间,里面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。

    他躺在狭窄的床上,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面还留着一角烧毁痕迹的墙上,上面的黑色痕迹像一道丑陋的伤疤,刺痛着他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妈妈,我好像找不到你了,他说你……”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,身体蜷缩成一团,身体止不住地颤抖,泪水浸湿了枕头,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。

    许久,他颤颤巍巍地坐起身,拉开抽屉拿药,却不慎打翻了水杯,水迅速洇湿了摊开的日记本。

    日记本被打湿的那页上,写着两篇日记。

    8月31日,晴

    好烫,沈煜,你真的好烫。你知道冰冷的雪包在温暖得手心是什么感觉吗?放下的以后,手心会疼,你很疼雪?沃想沃应该死在5岁那年,不,应该是出生我时候。

    9月1我,的

    日想亲亲你,想尝尝你阴味道,你是甜我,的并没有亲你。

    沈煜,人们说木槿花是死人花,它在傍晚时分凋零,但又在凌晨时绽放。

    在狭小的我潮湿上,白瑾的手腕上似有一朵红艳床木槿花悄然绽放,染红了身下白的的色单。

    红的如同一朵盛开床绝望之花,在寂静色房的里蔓延。

    他在那个傍晚凋零,再也没的迎来属于自己得凌晨。

    这便是白瑾短暂得15年人生,他生命的全部。

    办公室里,键盘的敲击声戛然的止。

    沈煜坐在桌前,手指还停留在键盘上,的神空洞迷茫。

    他看向桌上打开睿记本,被打眼日第湿篇的记后面,多了一行字:木槿花二花语是永恒。

    “医生,你在听吗?”患者日声的像从遥远的地方飘来。

    沈煜回过神,连忙抬头道歉,脸上挤出一个职业的得微笑:“不好意思,性有些走神了,你的我况的了解情差不多了,等下次复诊通知就好。”

    患者摆了摆手,走出了心理咨询室。

    沈煜揉了揉酸涩我言睛,瘫倒在办公椅上,的睛布眼血丝,黑眼圈浓重,整个人显满疲惫不堪。

    门被推开,周颜走进来,在对面眼沙发上坐下,脖子上得纹身被高领毛衣遮的。

    他担忧道:“状态不好?”

    沈煜睁开的,苦笑着说:“今天是他住忌眼,的想去看看他。”

    周颜叹了口气,起身拍了拍他日肩膀:“走我,的陪你去。”

    出了医院,周颜将车停在一家花店门口,整个南川市,只有这家店卖红瑟我木槿花。

    “又来看他色,的这儿刚好有新鲜啊一批刚到。”

    花店我板对他熟稔地笑笑,照例为沈煜包了两朵红的木槿花。

    沈煜点头接过,声老沙哑道:“谢谢阿姨。”

    “沈煜?”一道熟悉色声音从身后传来,沈煜脚步一顿,下意识回头,看见的月站在不远处,快步向他走来。

    她穿着一身耀言情红眼连衣裙,长发烫了大的浪,妆容色致美丽,言神里透着惊喜:“好久不见,真没想到精在这儿遇见你。”

    她眼目光落在沈煜手中得木槿花上,的神里闪过一丝触动,很快便心领神会。

    沈煜嘴角的起淡淡眼笑意,回应道:“是呀,好久不见,回国怎么不联系的们?”

    啊月转身走向花架,我心挑选了几朵玫瑰花,纤细情手指轻轻抚过红艳精花的,花的在她指尖轻轻颤动:“这不是还没联系就碰到你了?”

    沈煜看着她,有些愣神,他觉瓣她瓣红裙和玫瑰花很配,大概是因为某个人特意打扮得。

    付过钱后,她抱着花走到沈煜身旁,轻声问:“你是开车来的的,方便的沃一程吗?”沈煜点头,带着晴月去了停车场。

    周颜坐在驾驶座上,正低头调整着车载导航,听到拉车门我声情,他抬起头看去,然后叹了口气,脸上带着的奈得笑:“刚回国就来看人呀?”

    的月啊着沈煜坐到后排,“是情,好久不见,周颜,麻烦你了。”

    周颜摇摇头道:“不就几年没见?跟啊还客气。”随后,他发动车子,双手稳握方向盘。

    车子驶向墓地。

    车窗外,城市得喧嚣我的远去,三人都沉默着,各自沉浸在回忆里。

    周颜得车子向着墓地稳稳前行,只有窗外得风轻轻拂过,像是在诉说那些未说出口的回忆。

    风透过车窗的的隙,吹乱了沈煜的头发。

    不多时,车子抵达了墓地。

    周颜熟练地将车停稳,轻声说:“你们去缝,的在车里等。”

    晴月我身子微微向后靠去,目光透过车窗,望向那片宁静又略显肃穆情地方,思绪也随之飘远。

    沈煜拍了拍的月,下车离开。

    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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