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 青花醉月
    很多年以前,在山和海聚集的地方,有一座村落。村落里的人或渔或耕,日日劳作。女子男子捕鱼耕田,老人孩童自得其乐,在几乎和外界隔绝的地方,这里显然是清贫的,但丝毫不显落魄。后来,王朝更迭,一支商船发现了这里,上报给了当朝的皇帝。这里的人便都落了户籍,有了身份。就近的官府接管了这里,兴办了学堂,衙门,人们交税,送自己的子女去学堂。学堂里的先生教给这里的学生什么是国家和百姓,什么是苟利国家生死以,且因祸福避趋之。村子里的父母教给自己的孩子努力和勤奋,告诉他们要走出这座岛屿。这里的老人也忙碌了起来,他们比以前还要有活力,上山下田,好像生活都有了盼头。孩子们渐渐长大,商船带来的新鲜玩意使他们的世界光怪陆离起来,以前他们往山的更深处去跑,现在他们往海的更远处去看,连同心脏和灵魂,他们向往天堂。

    蒋榭是个小子,家里世世代代务农为生,上头有一个姐姐,一个哥哥,姐姐在蒋榭八岁那年就嫁出去了,后来生孩子落下了病根,瘫在了床上。夫家是孤儿,做小本买卖,为了治病典当了家业,也没治好,不到两年就去世了,留下一个两岁的小孩。正逢朝廷征兵,姐夫办完丧事,报名参了军,把儿子送到姥姥家,再也没回来过。

    蒋榭的娘12岁就当童养媳嫁到了这里,活了30多年,去过最远的地方,就是到邻村的河堤。小外甥刚来的那几年,蒋榭成天听娘念叨,当初家里不让大姐嫁到那家,她自己偏偏不听,本来就是村里吃百家饭的孤儿,没爹没娘,也没上过学堂,又没个兄弟帮衬,明白的人家不会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。每次听娘说这样的话,蒋榭就把小外甥拉到外面,带他到后山上的田里捉蚂蚱。回家的时候,蒋榭看到娘的眼睛红红的。小外甥刚来的时候还会问,小舅舅,妈妈去哪里了?爸爸什么时候回来?蒋榭就说,姐姐去岛的外面跳舞了,姐夫去找她了,等找到了,就回来了。

    蒋榭的记忆里,姐姐是村子里的好姑娘,长得很漂亮,明明早早就去地里干活,还是像江南水乡的温柔姑娘,村子里有个外头来的姨娘,说是京城里的教妨先生,姐姐小时候水灵,他说看着欢喜,要教姐姐跳舞。爹娘听了有些犹豫,说我们家可交不起您的谢筹。姨娘笑的豪放,说我看姑娘有缘,收他做个关门弟子,不要什么钱财,只要她叫我一声师父。爹娘看着热闹,姐姐也愿意,便随她去了。后来,媒人的花鞋快把蒋榭家的门坎踏破,可姐姐一概拒了,爹娘着急了,说你看上哪家小子?正好姐夫上门提亲,姐姐指着他说,我就看上他了。当时蒋榭就站在旁边啃番薯,吃的满嘴都是,看到有人进来,定睛一看,喊了声姐夫。

    蒋榭熟悉这人,每次去找姐姐的时候,他都在那提着担子,担子里是一些外面来的新鲜玩意,好多小孩在他旁边,看他玩会出声音的棍子,会飞的毛毽子,会转的盘子。小孩们觉得新奇,就在旁边起哄,吵着要玩,他也不恼。蒋榭不吵,就在外面看着。有一次村里过年,姐姐在年会上办了观音,蒋榭跟在后头,他也在。看到蒋榭直勾勾的盯着观音,和蒋榭搭话,这姑娘好看吗?好看,蒋榭回了。那是,这是我媳妇。他神采奕奕的回。这是我姐姐。啊,你是小舅子。蒋榭没理他,一直到大会结束,蒋榭已经改口叫了姐夫。

    后来他带着那些好玩的诱惑蒋榭让蒋榭叫姐姐出来,姐姐有时去,有时不去,但每次蒋榭都有好东西收着。爹娘不同意,二哥也不同意,说再听到蒋榭喊那小子姐夫,就赏蒋榭脑壳吃吃。姐姐也不闹,就这么一直拖着。

    后来,一次下学后,蒋榭和学堂里的伙伴去山上采山竹,不知不觉走到山的深处去了,等到回过神来,太阳已经要落了。天越来越黑,连手指都模糊起来。山里树木高大,枝叶茂盛,月亮看不见,找不到回家的路,呼吸声却听的清楚。“别害怕,我们沿着小路往山下走,大人肯定会来找我们的。”蒋榭声音有些散,隐没在雾气中。在布衣上用力擦了擦手,提高了音量。“你们小心着点,别踩着坑了”。走了大概一个时辰,有人受不住了,直接坐在地上哭出了声。蒋榭走上前,想要把他拉起来,微微弯下腰,蒋榭不动了。几个人看到蒋榭直直的盯着前方,顺着方向看过去,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,绿色的眼睛透出凶光,是几只饥肠辘辘的恶狼。这时候山下传来村民的呼喊声。有狼,蒋榭轻声说,把地上的人慢慢拉起来。众人往后退,蒋榭死死盯着狼的眼睛。“嗷呜——”其中一只向前扑来。“快跑——”不止是谁大喊一声,众人四散而逃。有火光靠近,蒋榭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。蒋榭旁边的人摔倒了,他死死的抓着蒋榭的衣服。两只白狼扑上前来,其中一只叼住了蒋榭的右腿。血流了出来,刺鼻的铁锈味散开。另一只狼咬住了那人的脖颈,血喷了出来,蒋榭感觉抓住自己衣角的手松了,脸上沾上浓稠的液体。

    蒋榭没死,姐夫用一把铁杵救下了他。另一个孩子,狼群托走了他的尸体。蒋榭烧了三天三夜,这三天都在下雨,雨下的大,像是要淹没这里。爹被官府征去补大坝,娘在床边流尽了眼泪,大夫来了几趟,蒋榭没有睁开眼睛。姐夫陪着姐姐去山里的庙宇求了福签,放到蒋榭床头下面,第二天早上,蒋榭睁开了眼睛。娘欢喜着,颤颤巍巍的要去煮米汤,邻居家的爷们回来了,拿着一个破烂的布袋子。“大娘,蒋叔——蒋叔”高大的爷们佝偻着背,拿着布袋的手龟裂着大大小小的口子,手指弯曲成奇怪的形状。“蒋叔修坝摔进了河里,人——人没找到”他把手里的布袋往蒋榭娘的手里递,“河堤保住了,官府给了抚恤银,我带回来给你。对不住啊,大娘——对不住啊——”娘没拿稳,布袋掉到了地上,白花花的银两洒了一地,像碎掉的月亮。

    蒋榭烧坏了嗓子,大夫说他一辈子不能说话了。

    第二年的春天,二哥背着姐姐出嫁了。娘拉着姐夫的手,浑浊的眼里全是泪,“你对俺姑娘好,你得对俺姑娘好”“大娘,你放心,我对蝶儿好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山里的野花开的很美,娇艳动人。蒋榭还是去学堂念书,娘告诉他要好好念书。有时候夜里,蒋榭会睁着眼睛看向窗外的漆黑,蒋榭总感觉,谁在黑暗里凝视着他,要带走他。姐姐去世后,蒋榭失踪了一次,第二天回来时,二哥发现蒋榭脖子上的平安福不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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