垃圾中的少女

作者: 青芽墨雪
    “呜呜......呜呜嘤......哼哼唧唧......”

    一阵接着一阵细微而颤抖的抽泣声,如同幽怨的旋律,不断在玉凝耳边回响。她缓缓睁开眼睛,从昏迷中苏醒过来,却发现自己孤身一人,置身于一片无垠的黑暗中,只有那连绵不绝的哭泣声相伴。

    未知的恐惧笼罩在玉凝心口,她伸手从背包里掏出手机,打开闪光灯,环照一圈。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想象,让她不禁倒吸一口气。

    她竟然身处一间垃圾房中!

    在这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偌大的房子里,仿佛刚上演了一场史前级别的大浩劫。破烂的家具、残旧的衣物、碎裂的餐具和各种废弃的电器,全都杂乱无章地堆砌着,宛如一座座小山,占据着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,散发出阵阵霉臭和腐朽的气息。

    玉凝强忍着干呕,用闪光灯在黑暗中划出了一道光路,然后顺着声音的方向前去查看。最终,在一张面目全非、还断了一只脚的桌子底下,她找到了那哭泣声的源头。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坐在地上,双手揉着红肿的眼睛,哭泣得异常伤心。

    玉凝小心翼翼地凑近过去,才发现对方就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。她身穿一条脏兮兮的粉色连衣裙,头顶上绑着两个小揪揪,虽然略显稚嫩可爱,但额前的碎发散乱,泪珠粘连在鬓角,使得她看起来又像是个被遗弃的泥娃娃,肮脏丑陋。

    玉凝蹲下身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亲切:“小女孩,你怎么了?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呢?是不是迷路了?”

    小女孩埋着头,哽咽地说道:“我不敢去,可是,不快点过去又不行……”

    “要去哪里呢?是回家吗?”玉凝试探性地继续问道。

    小女孩抬起头,泪眼汪汪地看着玉凝,摇了摇头:“不是回家,是要去的地方……一个我必须去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玉凝伸手轻轻擦去小女孩脸上的泪水,柔声道:“要去的地方在哪里?你知道路吗?”

    小女孩起身一把抱住了玉凝,抽噎着说:“我知道路,但是我不想一个人过去……我害怕……姐姐,这样的我是不是很没用?

    玉凝听后,心口被紧紧地揪着。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,那个孤苦无依的自己。曾几何时,她也觉得是自己没用,才会遭受那般的抛弃。但如今回想过来,才明白,四岁,一个正值童真烂漫的年纪,本该无忧无虑,却要背负上那些本不属于那个年龄的重负,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残忍。

    玉凝紧紧抱着小女孩,如同抱着当年那个弱小的自己那般轻柔,并真心地告知,道:“不是你没用,而是这里太黑了,才使你感到害怕。”

    小女孩把头深深地埋在玉凝的臂弯中,哼唧了一会儿,然后抬头用近乎祈求的目光凝望着玉凝:“大姐姐,如果你能陪我一起去的话,或许我就敢去了……呐,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?”说完,不等玉凝回复,就自主地拉着玉凝的手,朝着黑暗更深处的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玉凝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不安,但看到小女孩那充满期待和信任的眼神,她还是决定陪对方去探寻一下那未知的前方。

    行走期间,小女孩自言自语道:“幸好,还有大姐姐你陪着我。我以前总是一个人,很寂寞,时常想着要是有人陪着自己该有多好,所以我一直喊着‘有没有人啊,来帮帮我’。虽然它在阻止我,叫我不要喊,但是我实在是太寂寞了。”

    玉凝闻言,心中充满了疑惑,轻声问道:“是谁在阻止你?”

    小女孩低下头,声音细若蚊蚋:“它一直都在,因为我太没用,所以它觉得我很碍事……可是,我又不是自己想要变成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玉凝追问道:“那个‘它’指的是谁?”

    小女孩回眸过来,眼神空洞而深邃,说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:“大姐姐,你已见过了呀。”

    突然,空气中夹带着一股腐臭味和血腥味,如同屠宰场发出来的恶臭,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。越是往里走,臭味越浓郁,仿佛有无数死亡的气息在缠绕。很快,随着步伐的加快,她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坑边缘。

    玉凝放眼望去,恶心感如潮水般汹涌袭来,让她全身心都在抗拒这个地方。

    巨坑如同一张狰狞的巨口,吞噬着周围一切的生机与希望。森然的白骨,凌乱层叠,堆积成山,姿态万千,有的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挣扎模样,手指弯曲,像是在拼命地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生存的曙光;有的则已断裂残破,散落一地,诉说着无声的惨烈。

    其中还掺杂着一具新鲜的尸体,但肢体早已支离破碎,变得血肉模糊,只剩下一滩触目惊心的暗红,如同地狱的印记,烙印着这块死亡之地。

    “就在那边!”小女孩兴奋地拉起玉凝就想往坑里走去。但玉凝却停了下来,用力地拽着她,坚决不给走。

    小女孩不明白地询问道:“怎么了?大姐姐,为什么不走了?”

    玉凝心中已经猜到了小女孩的身份,但她没有回避,也没有拒绝,而是很平静地说道:“那边不好......不能去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!”小女孩一听,立即紧张地用双手紧紧地缠着玉凝的手臂,不停地劝说道:“呐,一起去嘛,我想和大姐姐一起去。虽然你说那边不好,但是去了那边,我就不再寂寞害怕了。走吧,大姐姐,我再也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再次用力地扯着玉凝,但玉凝却像一座大山一样纹丝不动。小女孩见状愈发着急,一时用力过猛,把自己给摔倒在地上,又泪眼婆娑地哭了起来。肩膀随着抽泣而微微颤抖,仿佛在诉说着无助与委屈。

    玉凝摸着小女孩的脑袋,安抚道:“我觉得你也不要去那边的好。因为去了那边,就回不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我该去哪里好呢?”小女孩悲痛地询问着,眼中满是迷茫。

    玉凝眼中流露着慈祥的目光,语气温柔地说道:“离开这里,去往外面的世界,去有光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小女孩听闻,哭声逐渐由清晰转为“嘤嘤”低泣,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心底深沉挤压出来的,充满着无尽的痛苦。她拒绝道:“我不去。”

    玉凝眼中闪过一丝不解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泪水打转的眼眶里,流泻着黯然的光芒。小女话闷声道:“因为我很脏......也变得和别人不一样了。出去外面被人看见,大家都会说我恶心。”

    玉凝心中一痛,柔声道:“怎么会呢?你一点也不脏......”

    就在这时,巨坑里面传来一道虚弱却熟悉的声音,打断了玉凝的话:“玉凝!是你吗?”

    “江玲玲!你还活着吗?”玉凝猛然转头看向巨坑,眼中闪烁着惊喜与不可置信的光芒。

    “废话,我不活着,怎么跟你说话?”江玲玲的霸气回话传来,声音里虽然带着疲惫,但却透着一股不屈的韧劲。

    玉凝惊喜交加,毫不犹豫地跳下巨坑,循声找去:“你藏在哪里?我怎么没看到你?”

    “我在这。”江玲玲从一堆尸骨中艰难地爬了出来,然后瘫靠在那堆尸骨前,浅浅地呼吸着。她神态疲惫至极,脸色惨白如纸,虚弱得像个垂死的老人。她轻声道:“我的左脚被巨虫的前颚割伤,走不了路,你得背我上去。”

    “行,我背你!但你得帮我拿手机打灯!”玉凝毫不犹豫地将她架上自己的后背,江玲玲也顺势将手机灯照向前方。当光线落在小女孩的脸上时,江玲玲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。她指着小女孩,惊吼道:“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?”

    玉凝眉心微皱,不悦地道:“正确来讲,是她带我来的。没她带路,我还找不到你呢。”

    江玲玲闻言,不满的情绪如同火山爆发:“你连她是谁都不知,你就敢跟她走, 你就不怕......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她是谁!江家的女儿之一!”玉凝眼神坚定,截断道:“但我相信,她是被逼的。她也只是一名被江家权威所压迫的受害者而已。”

    江玲玲瞪大了眼睛,怒吼道:“什么东西?受害者?!她要是受害者,那我身后这堆白骨算什么?她可是江家的二小姐,江娜娜,人送外号‘清道夫’,专门用来铲除江家叛徒的。她引诱你过来,就是想杀了你!”

    玉凝一脸惊悚,目光在小女孩身上流转,充满警惕,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头随时可能扑过来的凶猛野兽。她的声音微微颤抖:“啥?!这是真的吗?江娜娜,你真的……”

    小女孩被玉凝那惊恐的眼神深深刺痛,心头泛起一阵酸楚。她的眼泪又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,委屈地质问道:“如果我说不是,大姐姐,你会相信吗……”

    江玲玲指着地上那具新鲜的尸体,声音冷冽如刀:“江盈盈才刚死在你手里,尸体都还没干,你还想否认?”

    小女孩闻言,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与癫狂。她突然大声喊道:“我只是太寂寞了,想找个人陪,难道有错吗?你们都不懂我,都不懂我的痛苦和寂寞!为什么还要来逼我?”

    随着魔怔的喊声响起,江娜娜的后背也跟着异常隆起,越隆越高。霎那间,背部嫩肉延伸出一条巨大的虫子。

    巨虫身体细长,约有数米之长,全由节足紧密组成,表层附着着鳞甲,在昏暗的光线下,闪烁出金属光泽,宛如一道绚丽的彩虹。但它的头部却异常庞大,足是体宽的两倍,上面长着五大触角和一对令人不寒而栗的咽头。咽头张开时,会如同一张巨大的捕兽夹,合拢时又像一把锋利的大剪子,仿佛瞬息之间就能将猎物撕裂成两半。

    玉凝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,眼中满是惊恐。她忍不住惊吼道:“我那个去!这是什么怪物?也太吓人了吧!”

    江玲玲脸色凝重,解释道:“这是矶沙蠕虫蛊,据说是提取了博比特虫的基因改造出来的……快跑,玉凝!”

    谈话间,那巨虫已经张开器口,朝着两人猛扑而来。江玲玲急忙提醒道:“它夹住猎物后,会释放麻醉类的毒素,可千万别被它抓住!”

    玉凝跑得气喘吁吁,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:“你说的倒轻松,你看看我这情况,能跑得过它吗?啊——”话音未落,那器口已经夹住了两人的腰部,锋利的尖头刺入皮肤,疼得两人忍不住大喊出声。

    巨虫轻而易举地将她们夹至空中,直往嘴里送去。江玲玲急中生智,迅速发动蛊术,用红丝封住巨虫的口腔,让它无法进食和释放毒素。但这举动却彻底惹怒了巨虫,它立即加紧了咽头的力道,势必要将两人的腰部折断。

    就在玉凝感觉自己快要被腰斩成两半的时候,蛇蛊玉修突然现身而出。它用庞大的身躯重重地压在巨虫的头额上,使得巨虫不得不松口。

    玉凝和江玲玲趁机逃窜了出来,但黑蛇却沦为了巨虫夹口中的猎物。玉修身中蝎子蛊毒,本就体弱不堪,如今又新伤覆旧伤,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即便它拼命地挣扎,也终将难逃一劫。

    仅仅一瞬间,黑蛇就被巨虫截成两半,从半空中掉落在玉凝眼前。鲜红的血液溅到她的衣裳上、脸上和眼睛里,染红了那双清澈的眼眸。玉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,嗓子像是被灼烧一般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稍后,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玉凝的眼角滑落,痛苦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地晕开。她伸手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裳,却难以抚平那里面所传来的疼痛。她心脏被挤压、嗓子被灼烧、眼睛刺痛,耳膜轰鸣,一度让她失声、失明、失聪。

    等身体达到难以压抑的时候,那个名字才从玉凝的声带中割裂出来,从嗓子底嘶吼出来:“玉修——!”

    悲痛的嗓音在室内回荡,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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